mistiel

一个日常便秘更不出文的同人文写手(鼓励是为了更好的创作,谢谢各位的支持)

天罗地网1988(秋官)


(当做电影同人看,电影节奏太快了,希于庭这个大反派又高傲又血性,丁君璧作为主角风头都没了。)


出场角色灵感来源于:天罗地网——希于庭,群莺乱舞——程专员,舞台剧聊斋——白如云


在那一天,雄极一时的青龙帮在经历三天前的换代后,打响了复仇的枪,枪口对准了上海巡捕房——丁君璧。


喧嚣,火焰,枪声,纷至沓来。


丁君璧和他另外三个战友刘福广,曾超正,张楚凡并肩作战,悍不畏死的冲锋陷阵,一如当初在战场上的情形。


天色阴沉,不见日月,不现云雨,只有一股子阴郁的天光,照在人上泛着幽幽冷光,透着些许寒凉。


枪声响起,绵密不绝,一直持续了两个小时。


哭喊声、马蹄声、冲锋音间或交杂。


中间终于静了一下,然后一声,一声,又一声,孤独的枪声独响,伴随着一个枭雄的落幕,上海滩最大的黑帮被歼灭了。


锅炉房又爆发了最后的辉光,这场激烈残酷的枪战最后无人生还。


维护新法的巡捕和留守旧时代军阀的一战,在此同归于尽。


青龙旗下皆血性,宁死不屈,经此一役,骨干尽丧,难霸龙头一位,最终消弭于历史中,此后各方混混并起,蚕食鲸吞,最终互为犄角,再难一家独扛巡捕房。


锅炉房那片区域却被默契的保留了下来,奉若神坛,是双方的见证,见证先辈的流血牺牲,见证民与法的较量。


其实不光如此,据人说,那天的枪战死伤不下数百,最后无人生还,积累了极大怨气,每每政府动工改建总会发生意外,例如机器失灵,夜半惊声,牲畜异状。久而久之,在周边快速发展翻新后,这片区域独独的荒废着,更显瞩目,却无人在谈开发问题。


小熙是和外婆相依为命长大的,他从未见过父母,也从未听过,因为他外婆不会对他讲,也从不提起。


小熙的外婆老态龙钟,甚至有些痴痴呆呆,她有时不知是回想还是发癫,对着小屋唯一的窗子看,看着看着就唱起戏来,声音沙哑粗粝,好似糟糠鲠喉,可语调、神态、步伐、身段皆有板有眼,沧桑面容又有一股子痴狂。


小熙和外婆两人一直过着乞讨生活,饥一顿,饱一顿,小熙既瘦且高,有时候被人说只有半边人,也是因为太瘦,看起来弱不禁风。


有时候庙里总会有善长人翁捐赠善款,寺院就会开门布施斋菜,这时候就是小熙最高兴的时候了,每次都能满满的盛一碗,不用再去吃那些混搭味冲的残羹。


今晚本来也可以饱饱吃一顿,但是有一伙乞丐找事,欺负小熙瘦不拉几的有那么大碗饭,围起来就抢了。


那饭不光是自己的,还有阿婆一份,即使害怕,小熙还是倔强的上去想抢回来,可是对方早已是混迹一方的丐霸,瘦的只有半个人的小熙又岂是对手,被好一阵拳打脚踢。


看到小熙被乱拳乱脚招呼了一阵,一下子没了生息,一伙人四下一对眼,如无其事的散开了,有一人在众人掩护下把小熙一搭肩扛走了。


等到半夜,更深露重,冷意袭来,伴随猎猎风声,几滴水啪嗒啪嗒,落在小熙脸上,四周静静的。


眼睫轻颤,睫毛上沾着些水珠,缓缓睁开眼,四周黑咕隆咚,好像是个废弃的厂房。


抹了一把脸上的水,肚子咕噜咕噜的纷乱响了一阵,小熙躺着没有动,身上几处痛的厉害,缓了缓才撑着坐起来,看来那些人以为他死了,把他丢到了乱葬岗之类的地方。


强撑着站起来,眼前阵阵眩晕,一下子向前扑去,重重的趴到地上,沙子隔的生疼,手还被刺破了,小熙忍着疼,艰难的翻过身,抬起手对着天光细看,一个尖尖的伤口,很利,血还没来得及渗出来,侧过脸来看着刚刚按到的地方,有什么东西亮亮的,他握住受伤的左手,右手小心的扒拉那东西,是一块铁疙瘩,上面有好几个尖刺,就好像太阳外面的光芒。


“太阳。”小熙喃喃着,把这块宝贝掖到怀里,这是他捡到的宝贝。


这里黑咕隆咚静得可怕,小熙朝着光亮处走去。


沿途和一个好心人讨了一碗粥,端着碗,跌跌撞撞的走回家,阿婆还在等着他呢。


阿婆还在望着窗子,那四四方方的一扇小窗,甚至无法打开,可它就是有这种魔力,深深吸引着这个老妇。


看到小熙‘呵呵’的笑了一声,“你回来了啊,熙熙。”


“阿婆,吃饭了。”


照旧是小熙给她喂饭,她已经到了连筷子都不会用的地步了,有些事不知为何能一直记着。


小熙给她换了尿布,给她擦了身子,然后出去洗衣服。


阿婆已经不太能记事了,那个窗子是她唯一的娱乐,好在这样的她不会乱跑。小熙回来后都会看着他,神色如常的说一声“熙熙,你回来了。”这大概就是活下去的动力了吧。


快凌晨三点了,小熙进门在床位处打地铺,虽然身上痛得厉害,没多久就沉沉入眠了。


“营长,我军战败投降了,总部叫我们……”睡得混混沉沉,在听到这话时那种震惊,悲壮的心情不知道如何滋生出来的。


“我们宁死不屈……”


不不不,不要,死了的是谁?


那个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的至亲吗?


“阿婆!”


太阳从小窗子里照进来,晒在他身上,淤青和紫血交横,脸上也淤了好几处,两眼青黑,好像得了重病。


“熙熙。”阿婆坐在他旁边,一脸担忧的看着他。


“没事,阿婆,肚子饿了吗?我去给你讨点来,你乖乖在家待着。”


小熙坐在有钱人家门口,别人看他那奄奄的样子,怕他死在家门口,打发了他一身干净衣服,还得了些吃食。


小熙看着怀里的阿婆,没想到那些有钱人如此恶毒,在饭食里下毒,小熙的一番孝道最终牵连了自己阿婆。


“庭少?”阿婆的眼神变了,那种迷茫天真化作了哀怨痴迷,眼睛里蓄满一池秋水盈盈。


“你终于来了。”看着小熙,她露出了一抹凄美的笑容,慢慢阖上了眼。


小熙整个人都怔住了,张着口,睁大了眼睛,雾气凝在眼前,偏偏是那么不甘,最后缓缓吐出两个字,“阿婆。”


小熙把房子烧了,还有他的阿婆,阿婆喜欢看窗子,这样就能一直看下去。


为了合理管制上海,巡捕房开始抓人,小熙没有户籍证,被抓了进去。


瘦,但是犟的小熙,在关了几天没人赎后终于被放了,变成了瘦,但是特别耐打的小熙。


小熙出来后又进去了,因为办户籍证明需要人担保,但是小熙没人担保,所以办不了,就又被抓回去了,后来是巡捕房签发的证。


不过在这期间那家有钱人做事太绝,被人打砸抢了,小熙的仇被人捷足先登了。


巡捕房里虽然清苦,好歹有饭吃,小熙终于脸上有点肉了,看起来不再是一吹就倒的病怏怏。


小熙出去后被一个戏班子收留了,在端了四年茶水,天天天不亮练功夫后,终于有了上台的机会,不过也只是个龙套。


本来埋在家门口的太阳勋章被他收了起来,他看见过有个大官胸前挂过,那他的太阳也一定不普通。


到了第五年,小熙又高又帅,身手又漂亮,开始做武行,他的动作潇洒恣意,合音合韵,仿佛古人再生。


戏班开始把小熙当做台柱子推出了,前面已经排了八个师兄师姐,到他这排第九,称熙九。


小熙一天天的,长的愈发出色夺目,在戏台上摸爬滚打,也难掩英气,被一个大主雇点名要他做小生,一台戏罢满堂彩,奠定了小熙小生地位。


在台上,熙双眼盈盈,似有秋波流转,灿若天上星,涂脂抹粉难掩毓秀钟灵气,顾盼神辉间,身姿写意潇洒,手势娇柔带媚,脚下步履有致,英气而不女气。


小熙五年成角,一炮而红,唱足七天,戏院座无虚席,一票难求。


“小熙,在看什么呢?该上台了。”兰三过来招呼着自己师弟。


“来了,三哥。”小熙把太阳勋章塞回怀里,今天他状态不是很好,总有些恍惚。


“你怎么了,这副样子,是要上去自己砸自己场子吗?”兰三今天没排戏,出来打门帘子,看着小熙心不在焉的样子马上呵斥。


小熙低着头没说话,在这一行里,辈分最大,师傅说话没有徒弟回嘴的份,师兄师姐训师弟是不能插话的,那是驳嘴,是不敬。


“小九,下去洗把脸吧,连唱好几天了,我和你燕四哥先给你顶上。”蓝二走过来救急打圆场。


“师兄,你就这么惯着他,可别把他惯坏了。”兰三看着师兄也出来说话,就默许了。“我们以前连唱七天,场场都演,化好了妆,上了台,没有一个叫过累的,哪一个不是精神奕奕的唱到最后场。”


“小九来得晚练得勤,可不是邵七那小子,万事不入心,你没见他最近又瘦了几分吗?快别说他了。”燕四一边扮上,一边出言相助。


小熙往院里走去,听到董六在后头笑着说话。


“可别像薛八一样,临了临了,还出个大纰漏。”


“哈哈哈!”想是忆起了什么好笑的,一窝人笑的前仰后合。


“六哥,你今个儿是闲着吗?”薛八打前头出来催戏,帘子没撩就听见董六在说他。


一伙人看见他马上就没声了,亮晶晶的眼睛看着薛八。


“没呢,今个儿我管匣子咧。”董六眨了眨眼,拿笔给燕四脸画上妆。


“小九那去了?还等着他呢。”薛八环顾一圈发现人不在这,就这几个不正经的师兄在。


“他去后院了,想是唱懵了,我和小四先顶了。”蓝二已经开始穿戏服了。


“这时候发起台瘟来,也不知道说是好运还是歹运。”


“没上台么终归算还好吧,是吧,啊~啊~啊——”董六哼了个调调,后面却古怪的破了音。


“你这瓜怂,阴阳怪气的啊什么啊。”薛八气得一跺脚。


“咋个不叫六哥了?八妹子,你这可是不尊重师兄呀。”董六得逞的笑了。


“你拿出你师兄做派来了吗?”


“好了没?”燕四瞅了一眼董六,对他这贱兮兮调戏师妹的行为很鄙夷。


“还差点……成了,四哥,换衫去吧。”


“九哥儿!”外头声音传了进来。


“咋了?”兰三一把拉住蓝二,示意他快做好上台准备,一边去外面看。


小熙被人扶着,湿漉漉的躺在井边,这傻小子九成九又拿凉水浇脑袋了,兰三摇了摇头。


“熙九那小子撂了,压轴场,齐五,董六,燕四,叫上邵七,演个大戏。”


“三哥,你开业大酬宾吗?压轴戏上四个角儿,传出去以为我孙王班要倒台了呢。”


董六有点不忿,刚刚蓝二、燕四上台他没说话,可是他心里也是不赞成的,想他们师兄妹几个,谁不是几日几夜唱过来的,都是熬出名的,平常穿衣打扮都是他们自己之间动手,那曾假手外人,就这小九娇气些,还要人顶他唱。


“好,下一场叫邵七唱挑滑车,你快去叫他出来,就他一个人一天没出来了。”兰三管事儿还是会听听别人建议的,要是陆大师兄在这,没一个敢吱声的,蓝二是只管唱戏,有时还充个伴奏,管事儿是从不插手的。


小熙发高热了,一直迷迷糊糊,一下子想起以前那间小屋里,阿婆抬手拿捏手势,身姿摇摆,字正腔圆唱起戏来,唱的是那一首贵妃醉酒,韵味深长。


下一刻,阿婆躺在自己怀里,伸出手,喊他“庭少,你回来了。”眉眼回春,又似娇俏妇人。


“肃清罪恶,除暴安良……”声音开始多起来。


“砰,砰,砰,砰!”一连串的枪声,混合着惨叫声,还有东西倒下的声音。


他看见一个小女孩拿起枪,然后对着他扣响了扳机。


他醒了!


发了一夜的汗,身子有点虚弱,身上得粘腻感让他很不舒服。


“醒了没?”外面敲了两下,推门进来。


邵七走了进来,手里托着个托盘,上面是一碗粥和几个小菜。


小熙歪过头来看他,身子没有一点力气,连日来的唱戏搞得他高度紧张,连觉都没好好睡过。


“来来来,我来帮你。”邵七上去扶他坐起来,把小茶几放在床上,再端了饭菜来给他。


“药在炉子里煎着呢,等一下吃完叫我,我给你拿进来。”


小熙神态恹恹的点了点头。“谢谢师兄。”


“等一下,我去打盆水来给你洗一洗,可别再去冲冷水了,你这一病倒,我们这些做师兄的可难了。”邵七摸了一把小熙湿漉漉的头发。


第二天兰三雷打不动的叫小熙出去练把式。


“这功夫是要多练的,一日不练就容易出岔子,起了懈怠的念头就再也练不好了,知道吗,小九?”兰三穿着一套白色长衫,拿着水杨木戒尺督促着一帮小弟子练功。


“知道,三哥。”小熙一向勤勉,若不是兰三说了让他练把式,他可能还要去练枪。


戏班里看到他多是在院子里练基本功,不然就是在吊嗓子,唱腔学自陆大,正宗的青衣大家,还学兰三唱小生,学手势记台步。自古唱戏都有专攻,小熙模仿能力出众,倒是样样精通,有时候常李代桃僵,悄悄替师兄师姐们顶上一二,特别是有些快板武戏,脸上一画,动作一快,谁也看不分明,所以有时候台下常被如此糊弄过去。


“差不多了,先去吃早点吧,生着病可不能饿着。”小熙才把身子抻开松完筋骨,兰三就过来赶人,真是刀子嘴豆腐心。


“偷什么懒,说你们了吗?还不乖乖给我站桩,一天天的就吃饭最积极。”兰三那把戒尺在案上一拍,一边小子们身子一抖,马上重新站好。


兰三是戏班里的管事儿最多的,不光管师弟师妹,还要管教弟子,后勤也是他一手包办,哪个弟弟妹妹要吃什么穿什么,份例都是定好的,是又当爹又当妈,最凶是他,最宠、最护犊的也是他。


“小九,三哥又叫你练功啊?”董六端着碗豆浆靠在廊柱上,边吹边饮,手上还抓着根油条,一点不忌口。


“嗯,六哥早。”小熙打起精神笑了笑。


“诶,别别别,你这面色还是别笑了,邪里邪气的,看得我瘆得慌。”


小熙本就肤白,练完功身上出了些汗,碎发潮潮的耷拉着,本来不算难看,但是因为受凉,精气神不佳,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个讨债冤鬼,又或者说是个俊俏水鬼。


“啊?”小熙茫然张口,看着自家六哥抖了抖转身走了,好似有脏东西缠身。


“九啊,咋还不来捏,你六哥连你那份都要吃了。”堂里传来齐五的声音,他喊小熙总喜欢叫‘酒’,小熙以为他这五哥其实是个贪杯酒鬼吧。


“我是要拿去给小九,谁说我要自己吃啦!”董六还在里面狡辩,就他一手豆浆,一手油条,嘴里还叼着一根油条的样,谁信?


“六子,今天班主和老大可要回来了,你皮子又痒了?”蓝二拨了拨二胡的弦,听了听,满意的拿帕子擦起来。


“他呀,准是这些天没人管着,要松松骨了。”燕四伸手呼上董六的脑瓜子,顺手探走了他手里的油条,挑衅的咬了一口。


“三哥啊,四哥抢小九早饭。”董六呼天抢地一喊。

“哈哈哈。”燕四笑的更大声。


“六呀,刚刚你五哥唬你呢,这是你四哥的饭,他今天换口味了。”蓝二忍俊不禁。


小熙还没进门就被薛八给揽着肩膀回房了,“走走走,你那份我早就给你留好了,六哥看见又要占你便宜。”


至于邵七,通常都是夜猫子生活,除了出戏,难见他大白天出来晃悠,这时间八成还躺在床上打哈哈呢。


孙班主和陆大晌午前就到了,谈了一场大买卖,和上海最大的如海戏院签了合同。戏班子虽然人少,实打实的角儿不少,有时候这些名角还身兼数职,一人最少挑两肩,连平常端茶递水的也能在台上走个龙套,没一个闲人。


孙班主人很和善,一看就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先生,一般很少有人觉得他是个生意人,或者是个唱戏的班主,倒是多有人认为他是个私塾先生。其实他连取名都犯难,他收到弟子索性一一排号相称。


孙师明很文气,却绝不迂腐,他没有那种读书人的优柔寡断,倒是和杀伐果断的将军一样,看事精准,眼光独到。


他戏班里收留的人都是战乱的孤儿,或是走南闯北遇见的可怜人,天姿卓越的收门下捧成角儿,唱不了,武不动的就打打杂,混口饭吃。


这样的人很难和人发脾气,却很容易被欺负,陆大和孙班主就像太极里的阴阳,他脸上的冰块用凿子恐怕都凿不开,他的严厉让董六这种皮猴都战战兢兢。


如果说孙师明是说之以理,服之以德的人,那陆大就是在戏班里威之以刑,恫之以势的人。一个雨化春风,一个执仗降魔。


小熙是被孙班主捡回来的,初到上海,到巡捕房拜客,一眼就相中了这小子,那一双眼睛明动有神,顾盼间传情诉意,好一对天赐的招子。然后花了点钱就给保下来了。


小熙当时年纪已经不小了,孙师明其他几个弟子都是从童子功练起的,陆大更是打小就是戏班出生,小熙明显赶不上他们,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小熙的勤快远远超乎常人,甚至弥补了他先天的不足,短短三年,身法已经练得似模似样了,一问才知道每天看戏,照猫画虎,强练功夫,在后台也竖着耳朵听念白,有这种坚心的人,什么事情做不成?孙师明当即把他提为第九个戏班台柱子,悉心教了两年,甫一登台就一炮而红,这有这九人在,更加坚定他问鼎上海滩梨园界的信心,马不停蹄的就和如海谈了合同,落了户。


孙师明一进门和大家伙打完招呼就回屋了,他这人一向爱干净,去外面出差条件简陋,他可是忍了好一会儿,这回在没好好泡个澡之前说什么都不会再出来。


“我们不在这几天有发生什么大事儿吗?”陆大一到戏班就找兰三。


“还不是外甥打灯笼——照旧。”兰三在小辈面前严肃古板,在陆大面前却是个顽皮鬼,最喜欢装傻充愣。


“小九的开幕戏怎么样?”陆大大眼神沉沉,对兰三的模样见怪不怪。


“这小子撑了六天,到昨天终于撑不下去了,我就叫其他几个师兄弟顶了,没什么纰漏,台下一个都看不出来。”兰三摇了摇头。


这说明小熙的戏并没有他自己的风格,全然是仿的他们几人,就算被替也没人看得出。


“你早知道的,还不劝着点,他这几天都没好好睡吧。”陆大那张不近人情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不忍,一丝可惜。


兰三面上一个白眼转瞬即逝,皮笑肉不笑道:“对啊,但我能怎样,总不能把他打晕不让他练吧。”


陆大哑口了,小熙的脾性有目共睹,倔的很,做得不好就要反复练,认真的叫打鼓敲锣的师傅都难做。入场没好踩点子,念白没合上都要反复练,偏偏人倒是个好脾气,让那些师傅累得都没话可说。


“天天的冷水浇头提神,也不怕脑瓜子进水。昨儿傍晚发了场热,今早居然还有力气起早练功呢。”兰三不知是夸是贬。


“你这师兄怎么当得,师弟烧坏了身子你都不知道心疼吗,还叫人练功?”陆大好看的脸上那两条剑眉拧了起来,咬牙切齿的。


“戏班的规矩,大师兄,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,你说只要不是躺床上起不了身,每天都要练功,才能勤练不怠。”兰三拿着陆大的话顶回去。


“哼,你小子倒是只应声虫,只会捡听见的说,没得自己个儿主见。”陆大被气笑了,冷哼一声。


“师兄你也不必在这训我了,我要今天不叫他,你回来还不是照样要训我,说不定还说小九惫懒。反正伸头一刀,缩头也是一刀,就由我来做那个坏人了。”兰三比了比手刀一划拉,然后两手一摊。


“就你聪明!”陆大也反应过来,笑斥一声,“我有那么恶吗?”


“没有,没有,只不过是没想到师兄年岁越大,这心倒越发软了,这就是所谓的隔代亲吗?”兰三又开始装样。


“怎么,有气?”像是炫耀,陆大得意的仰着下巴看人,走远了不忘接一句,“不服就憋着。”


“诶,我偏不,我还要到处嚷嚷。”


兰三和蓝二自小就是被陆大拉拔起来的,蓝二性子温吞怕事,但讲起话来跟个小唐僧似的。兰三不爱讲话,陆大本来以为这是个内向的孩子,应该好带,结果是个混世魔王。只要一眼没看住,所到之处就寸草不生,还特爱招惹麻烦事,有几次陆大的牙根子都气得差点咬断,鞭子板子的更是没少罚,甚至想用麻袋一装,直接把人丢到黄浦江里去喂鱼。还好有孙班主做和事佬,每次都把陆大腰一搂,抱起来直往后面退,蓝二乘机捂住兰三那张不停叭叭的小嘴,嘴一捂,兰三就失了战力,双方战火自熄。


大了点,来了更多师弟妹,陆大就很少带了,专心唱戏挣钱养活戏班子,兰三跟着也唱,不过他极聪明,台词一遍就过,排练也从没在他那出过岔子,所以他比陆大和蓝二看起来更得空些,他一有空可不得了,戏服和道具都要遭殃,戏班里那群小崽子没一个不被他捉弄过,燕四、齐五、董六、邵七一天天的不是被骗就是被忽悠。薛八来了之后,兰三才收敛了点,正当孙师明老怀安慰,陆大松了口气时,听到兰三带着八师妹去男澡堂子偷看人洗澡,头都炸了。最后当然没啥事,只不过兰三此后不能再单独带师妹出去玩了。


孙班的人没一个生得差的,孙师明早年也是梨园名角,后来年纪渐大,就专心教起后辈来,蓄须后也生的文气儒雅。陆大俊秀英挺,早年常唱旦角,后来因为身量太高,也不长登台了。蓝二看起来很正派的一个人,其实非常唠叨,别人见他第一眼往往会被他的外貌欺骗。兰三长的比陆大蓝二都矮一些,长相偏书生气,只那双眼睛有些妖媚,早些年都只能做青衣,后来来了小辈儿,硬是登台演起了小生。


戏班子有时候和其他班子合作搭台,兰三最喜欢了,有些班子坤伶多,他就在后台同她们聊天,基本上一场戏的开场的念白说完,他就能约上人了。他的花名在戏班子里是出了名的,但他从来不和那些看客耍,人出重金邀他一人饮宴,要包他场,他也能巧言推诿。饶是兰三如何才思敏捷,也有出事的一天。


那是一个女票友,兰三开幕戏七天,她场场到,此后只要有兰三的戏,她都来,一次不落,就像磕药上瘾似的,如痴如醉。每次都送花牌,送果篮。戏班里一开始以为是哪家的千金小姐,都起哄,兰三这人偏要和人反着来,别人要用红线撮合他,他偏要绞断了,好出人意表。结果那女客送礼打赏是一次不少,就是没约过一次宵夜的,兰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,像被人吊着,心里抓腮得很。最后那女的终于请了一次,兰三心大,没有推搪,当晚就出了事儿,那女看客原来是一个大老爷的情人,天天往戏园子跑,那老爷有感自己被戴了一顶有色的帽,叫人暗暗下手解决了奸夫淫妇,结果枪一响,没中,兰三就推了桌子挡住,可那女客被他扑倒在地时没那么幸运,已经中枪了,睁着秋波滟滟的大眼看着兰三,眼中有泪,还有憧憬。


兰三在这之后就少登台做戏了,至多跑个龙套,荤话更是少讲了,除了嘴还是一如既往的毒外,把训师弟妹的事儿都揽了,开始专司后勤。




——想啥写啥——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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